潛水

    人類社會有這樣的一群人,他們父母的思想是恆常地不變如同經緯,這些父母以自身身為經緯為傲,像太陽般向自己的兒女輸出觀念。同時他們也身兼法官,當兒女的行為稍有悖離,便會對其進行審判,勒令限期改善。我不確定別的父母如何,但我清楚的是沒有任何方法可以確定我的母親可以接收到我的聲音,或甚至是看見我。在她的心中有一個形而上的我,那是在我的理型,她如柏拉圖一般相信我的理型必然存在,她要做的便是恢復理型的往日榮光。

    當我嘗試與她溝通,告知她我的感覺、甚至只是單純地敘述自己的生活時,我從來沒有辦法確定那些話語是否有進入她深不可測的腦袋裡,永遠無法知道她是不理解,不想聽,不認同,或只是單純聽不到。那是一個如K所面對的守門人,我日夜守在門口,嘗試各種方法:講理、賄賂、諷刺、謾罵、轉移注意力等,但最後得到的結果僅只是那句「這道門是為你而開,現在我要去把它關上」。那種恆常亙古的「不」、恆常的否定有時會讓我有種她必須藉著否定我來昭示自己的存在、昭示自己依舊是負擔著某種教育功能的師長。而我只能把玩尊嚴的餘燼,愀然骨立於這扇可能有過的門之前。

    日積月累地如鐘乳石般地形成自己的價值體系、汰選想要的思想,用理性建造自己的天秤和巴別塔。但塔下的母親的一聲呼喚,我便必須深吸一口氣,跳入那混沌如焦油的體系中。在那個世界裡,我必須把自己的理性降解,以耐心為信標,嘗試與那種可佈的封建感性共存,而又必須避免被這種感性調動感受。立身中正極為困難,事實上在那焦油的環境中連自己的手腳都無法看清。我隱約地感受到也許這種結構是某種大他者甚至上帝為我設立的,為免巴別塔真的通天的機制。她必須,也必然把我曳引進她的國、囚進她的圈;設法把我焊上那個為我所空出的理型的位置,並將我圖騰化。而我則必須不斷地和自己在焦油中泅游產生的暴虐情緒鬥爭,並哀婉逝去的邏各斯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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