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眠之末

    冬眠了八個月。
    離職的當下是快樂的,企盼了好久總算是離開了那個封建的地域。雖然主管跟部門的大家最後還是認同的我的能力,但是那種部門間的傾軋、長官間(沒錯我們還是叫長官)的權力縱橫捭闔對我來說是太深太深的東西了。
    心中明月當空無絲雲,照盡浮屠世間黑暗。交出狗牌的時候我這樣想,覺得未來會更快活。
    在家裡落腳,看一整天的書或打一整天的電動。一開始挺快活的,西遊記牡丹亭審判宮部美幸伊坂幸太郎,大部分的書都有了新的感悟;LOL打上了白金,覺著也還可以。但是後來我發現思想裡有某種東西在睡去,或醒來。思想開始整天繞著存不存在打轉:存在是甚麼,有沒有個東西是確切存在的。我努力地想要證明至少有個東西是存在的,進而把它推廣至生命的事物裡。
    柏拉圖說觀念是一、真理是一,是存有,語言是多,感覺是多,是非有。但是所有觀念不都是人們透過語言或是其他溝通方式互相傳遞的嗎?還是說其實人類在受教前已經內建了一套真理和觀念,只是用語言表達出來而已,但用語言表達出來的不就是多了嗎,這樣真理就變成了超驗性的東西了,跟神一樣。
   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,但是如果那個惡魔真的這麼行,我不信他不能掌控我。畢竟思想充其量只是大腦裡面一堆乙醯膽鹼的複雜交互作用。
    想提起筆寫些啥,又覺得自己不入流。設想今天有無限隻猴子,一人一張書桌一摞紙,鎮日的塗塗寫寫,總會有隻猴寫出跟我一樣的東西,還有的會寫出戰爭與和平、紅樓夢。
    漸漸的,思想被懷疑主義侵占,覺得這個世界完全是虛妄,理智跟譫妄、思想跟妄想的疆界消失了。山川大澤、螻蟻瘴癘看起來都是虛無。我切斷了與這世界的聯繫,因為自己的狀況實在是無法社交。而腦子動的越快,身體動的越慢,漸漸的我退化成電腦前的胚胎,以眼為支點,眼前的虛幻和眼後的虛無形成了平衡的槓桿。我注視著這片浩渺的虛空,無力的全身發冷,腦子裡泌溢著絕望,沒有任何事情是重要的,也沒有任何事情提得起我的興趣。我每天睡前就是祈禱自己明天不要醒來,平靜的滑入死亡,不過現在想想好像在知道自己明天不會醒來的狀況下,的確是沒法也沒必要創造甚麼東西。
    然後12月的某一天,這些懷疑好像又變得可以接受,或說是並存了,也許是覺得腦子裡的那團黑已經不可能再更濃了,也有可能是那隻惡魔玩累了。反正結果是我決定把這些疑惑放著,變成生命的一小塊,在我決定離開前慢慢琢磨,想到哪算哪。
    時至今日我還是找不到一個明確的人事物讓我突然釋懷,而生命又有了動能可以前進。我自己也很好奇為什麼會出現這樣兩極的狀況。上次這樣是在大二,那年我三個主科上下只過了OR下。回望記憶的地層,這兩個泥淖的時間是膠狀的,至於怎麼進怎麼出,就是超驗性的命題了。
    新年新希望是:我不要在喪失動能了,在真的決定要死前,也不要期待立馬降臨的死亡。還有,管他入不入流。
 
 

留言

熱門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