寄生上流
資本世界裡,凡事皆有標價。
韓國的天空下,住著兩種人。一種住在半地下的房子裡,這樣的住屋,與其說是房子,不如說更像洞穴。洞裡的窗戶貼著地面,窩在裡面只能感受到半個天空。色調一片灰褐,泛黃的牆邊堆著雜物,走到哪都要側著身子蹣跚而行。廁所裡馬桶架高,看起來很像臨時加蓋,為了化糞池的位置而騰挪上去的。這裡的人們,會為了最微渺的一分錢向人笑臉逢迎或大動干戈,大家的臉上都泛著一點土氣,一絲茫然。土氣是在穴中磨出來的,茫然是肚子裡餓出來的。在這裡,考上大學是奢求;網路是奢求;廉價啤酒是奢求,喝個廉價啤酒慶祝網路的重生,更是奢求。
另一種人住在山坡的房子上,前設計師的豪宅。進去前要在竹子的夾道下爬上層層階梯。上去後是完美的草皮完美的宅邸完美的人。連陽光,都是完美的。
敏赫出國留學前,竄到金家裡給他們帶來了一塊山水盆景石。石頭連底座枕在繡著書法襯墊的絨布上,絨布貼著原木的箱子,箱子上裝了個龍鱗金鎖。東西攤開來,爸爸的表情是逢迎,媽媽的表情是嘆息(能吃嗎問號),基宇則是無盡的嚮往。
除了石頭,敏赫還帶給金家另一個東西—一份工作。表面上是請敏赫代替他接下多蕙的家教,實際上是替他看女朋友;表面上是嫌棄那些臭大學生整天喝酒無所事事,實際上是覺得基宇這樣的魯蛇,才不具有威脅性。「是基宇我就放心了。」這話他說的舒暢。敏赫可能跟基宇門當戶對,才會打算歸國後正式交往,不過是政治因素還是個人意願,就只有敏赫才知道了。
家教開始了,階梯上迎接他的是上層社會的耀眼陽光。卜太太聘了家教卻不在意成績,直說對敏赫很滿意,這家教老師也要和敏赫一樣”讓他滿意”。也許他也不是那麼在乎是敏赫或是基宇,重點只是另一樁聯姻。基宇也許也感應到這點,試教的時候那番考試就是衝鋒陷陣,也是說給自己聽的。而結果,他用無與倫比的氣勢贏得了第一仗。
初仗告捷的基宇,滿心歡喜地把自己的妹妹也搞進了卜家,成了次子多頌的美術家教。多蕙神一般的詐騙技巧很容易就把卜太太唬得一愣一愣。站在多頌畫前的那幕,我覺得一部分也是對藝術的揶揄。
接著是猶如宏大交響樂的計謀,最後金家一家子全進了卜家的門。
有了錢,過的順風順水的金家,也開始敢在家門口撒尿的醉漢大小聲了。不過基宇終究沒有敏赫那樣子的氣勢,那人不懼怕基宇,甚至還撒尿回擊。
某個大晴天,是多頌的生日,卜家一家出外郊遊,留下金家看家。酒酣耳熱的Party裡,金家兩老的笑中帶點哀戚。滂沱大雨裡,菊雯光揭開了在地下室的秘密,滿臉堆笑。她老公吳勸世在地下室躲債四年了,他的眼神像鼴鼠,一隻只剩下覓食和呼吸功能的鼴鼠,眼白大,眼神渙散無光,佝僂著背,吃東西小心翼翼而全神貫注。他是社長養在地下室的另一條狗,社長回家時,上面的三條快樂的在腳邊磨蹭,地下室的這條則是用感應燈和摩斯密碼表達尊敬。
那場滂沱大雨,象徵的是天罰。逼得穴居者逃離窩穴,把上層人熱情澆熄。也許老天很努力地想要滌盡罪惡,把汙泥沖開,但真正的罪惡在地下室發生了,而那些溝鼠們依然存活。
最後那幕在生日會上的逃殺,我覺得最重點是金爸爸把社長殺了。在那之前他一直處於茫然,連女兒被捅了都沒啥反應。但當社聞到倒下的勸世的味道而一臉嫌惡無法接受時,他怒了。在那一個瞬間,一輩子被屈辱化成劍,透過金爸爸,寒芒一點,穿過了社長的心臟。在那個瞬間,他對整個資本主義、整個社會說了一個斬釘截鐵的"不"。
最後還有一些感想,一是卜社長在車裡猶豫很久才說愛太太,所以這樁婚姻也是政治聯姻嗎?二是整個劇裡,只有社長和社長夫人沒有名字,而金爸爸、金媽媽、菊雯光和吳勸世則是擁有"味道"。在資本主義的天空底下行走太久,自動的就被歸化、分類。窮人有名字有味道,富人則是往上爬到失去了名字,只剩下稱謂、身分,也像安納卡列尼娜的開場白:富有人家的故事大都相同,而窮人家則各有各的故事。第三點是那塊石頭,基宇說石頭黏著他,那是一種接棒,他是最想要爬到上流的人,一直都是。第四點是建築師對卜社長說"請一定要雇用她",是不是他也知道地下室的吳勸世?
還有要吐槽一點,那個探照燈如果在我家整天閃,我一定立馬把它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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