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戾

四月是暴戾的一個月，這一個月裡，我遠離藝文活動，和過去那個努力打造經營的，具有康進而充滿動能的人設悖離；對社交也興致缺缺，我被純然的暴力與死欲所挾持。

上班時，我專注等待下班，老闆不大管我在幹嘛，我也的確沒想幹嘛，就只是專注地等待下班，有時看看舊約聖經、有時寫寫leetcode，漫遊許久想到一個程式的功能可以改進，起心動念但就是沒有實行，心底有道流沙把我拽住，走不了。「好想下班哪！」變成了我意念裡的口頭禪，無時無刻都想下班，上班時亦然；下班時亦然。我也不確定自己究竟在等待甚麼，在吶喊著「好想下班哪！」之時，我的心底總有個疑惑：果果和迪迪等待著屢次爽約且擁有無邊權力的果陀，他們的內心挫折與徬徨可想而知，但我等待的明明就是確切會到來，從不爽約的五點與下班卡，後退一步說，我所期待的死亡也是註定會發生，為什麼這麼多確定性的等待依然無法使我心安；依然讓我時而低迴挫折、時而暴躁不堪。

下班之後，我把自己放置在房間內椅子上電腦前，打開英雄聯盟隨機單中，盲目的選角，或跳離remake、或開始遊戲。的確偶爾會有心靈迅敏腦袋清明電光石火間做出的精準操作，但更多的時候我期待的是不欲之事的發生，如某個技能放歪、或對手剩一滴血的死裡逃生，就是要這種不欲之事，我才能詛天咒地，狠狠的罵出一句三五七字經。我想要感受世界的歧視、惡整，讓怒火填滿胸臆，焚燒，然後發洩。我想要破壞甚麼，但破壞任何事情好像都無濟於事。課文上有云：「要感謝的人太多了，那就感謝天吧。」我則想說：「能破壞的事情太少了，那就破壞自己吧。」虛擲人生、踐踏自我，夜復一夜的回到高張暴力之中。

人是獸，是感覺之物。肌肉的動能會讓我們血脈噴張；荷爾蒙的分泌也足以壓制理性。我也會有想要毀棄甚麼的暴戾慾望，每當這種感覺在心底生成，它蒸騰的頂點總是指向自我及我的存在，就是因為我存在，所以我才要承受含納一切，痛苦、快樂、情緒。我的暴力是針對自己而非他人，在沸騰的血液中我看見生命的某些隱晦曲折難解的不一致性，我常常幻想這些爆發情感具象化，把自己從內部沖開一如潰堤洪水，解離成一片片明晰之物，也許我就此能感到內心平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