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/31小記
能幹的學弟離職了。
去聽了曾于謙的布拉姆斯,今天拉的是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奏鳴曲。
曾于謙站定下弓,那音色真的是難以言喻,圓潤婉轉,即便在三十公尺外的我依然可以聽到極細如微絲的聲音。他的每一個樂句每一個細節都處裡的很好,不費力而老練。他個子不高,但非常有活力,拉琴如跳舞,左右交錯,強音時身體如彈簧或飽滿的弓,右腳蹬地把力量傳到弓尖,聲音飽滿而沒有強應力施加在弓弦上的撕裂感。我覺得他是個充滿活力的人,但經過古典音樂的嚴格訓練讓他不輕浮而有涵養。他和鋼琴家De Silva相互呼應,把布拉姆斯雄渾的風格嶄露無遺,非常完美的詮釋。
但我上半場的二三首都聽得很渙散。藥布覆蓋的下背隱隱作痛,過度使用的右肩不斷督促我換更舒適的姿勢。叔本華說生命是痛苦和無聊的輪旋,而我則想提出「痛苦守恆定律」,三十前受的是虛無之苦;三十後則是身體痠痛,每時刻的痛苦總量必然恆定。我的身體非常盡責而穩定地在進行能量至痛苦地轉換,痛苦只會多,不會少。有時候也會覺得煩,評估痛到怎樣的程度就放棄治療;有時也會覺得自己應該要改變:少上班、少用3C、少打電動,大多時候我都必須要撥一部分的大腦去注意自己的姿勢,旁邊的小妹應該覺得我很煩,我的確很煩,抱歉了。
節目單上的奏鳴曲裡我最喜歡的是下半場的D小調第三號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,OP.108,三四樂章超級精彩。但要說到今天我最喜歡的曲子,則非屬第三次Encore的那首了(對,他們encore了三次,上上下下六七次,誠意滿滿。前兩首是匈牙利舞曲,第三首我不知道。),這首曲子頗有離別之感,那高音、顫音之婉轉,我面前浮現了一個女高音,離情依依地跟我說晚安。我數次感到震顫,不是因為椎間盤突出,而是因為耳中至美的感受,結束的時候我流了些淚,一是為了女高音、二是為了我不知曲名,此別後不知多久才能再聽到。這是極久未有的感受,一走出音樂廳,我馬上在廣場哼唱錄音,那怕只記下一兩個動機也好。
我騎著Ubike到了國父紀念館站,等紅燈的時候有個女生走到人行道邊緣的交通樁上啪的一聲坐下,穿著整身的Uniqolo,弓著身一會挽著老公的手,一會用力拽著那隻手宛若拔河,小小的背整個拱起。
「欸,老公…老公…我喝醉了耶:)」
「對啊,我知道。」魁武的黑T-Shirt答道。
「欸老公…我…我好像沒辦法走了耶」
以下黑T-Shirt台詞收音均不成功。
「欸老公…那…我們去續攤好了。」
「欸老公…你看你平常都會照顧我照顧你。」
綠燈亮,黑T-Shirt平穩的步伐中和了Uniqolo的晃動,Uniqolo如少年的嗓音清亮,流螢般撲騰的手臂不小心揮到一位騎單車的男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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